讲述:李卫
整理:晚报记者 甄泽
1965年生人李卫退休在即,与园林绿化打了大半辈子交道的他,最舍不得的便是自己所负责区域内的一棵棵古树了。这段时间,他要去跟这些老伙计好好道个别。以后再见面,他就是一名普通市民,而非照料它们的“绿化人”了。
以下是李卫的自述。
长辈和晚辈
我叫李卫,是无锡南长生态科技有限公司养护部副经理。当然,我在这个岗位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即将把接力棒交到下一个人手中。可以说,我大半辈子都在跟绿化打交道。公司的职责有不少,包括小游园建设、园林绿化养护等,每遇到极端天气,还要抢险救灾,处理倒伏的大树。对我个人而言,照料古树名木更让我乐在其中。
十年前刚到公司时,我们负责养护的古树名木一共有8棵,如今则有15棵。其中,最出名的应当是太湖大道上的两棵古银杏树了,它们一棵430多岁、一棵380多岁。它们都是我的长辈,向我讲述这座城市的历史,它们也是我的晚辈,我照料它们茁壮生长。
这些年里,在日常工作之外,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些古树了。除了每周例行检查,每次巡查路过时,我都要来看看它们。我和同事们经常开玩笑说,去看这些古树比看家里长辈亲戚还勤快。去年夏天,台风“贝碧嘉”和“普拉桑”接踵而至,城市绿化倒伏严重,当时我在办公室协调指挥绿化抢险工作,想到这些古树可能被大风摧折,很心急。警报解除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它们。
杜巷有一棵160岁的朴树,树身上满是时光斑驳的痕迹。此前我们特意对其进行了加固,在两次台风中,它岿然不动,甚至连一些细枝都没有折断。周围的居民告诉我,大家都非常关注这棵古树,平时也会帮着打理。台风经过时,隔着窗户看着大树在风雨中飘摇,大家格外担忧。这让我知道,牵挂这些古树的不止我一个,我工作的意义也在于此。
每棵有故事
古树的数量是动态变化的,达到100年的就可以称为古树了。有时候是居民提供线索,有时候是我们巡查中发现疑似古树,就会去现场确认树的长势、品种等信息,追溯这棵树的种植信息后整理上报,由专家再次现场确认能否纳入古树名木目录之中。在这些年的工作中,我总结的经验就是多去居民中间转转,总能收获惊喜。
2019年,我接到消息,在运河西路上有一棵年代久远的朴树。我去了现场,这棵朴树位于一个小区边上,胸径(从地面往上约1.2米处测量出来的树干直径)超过40厘米。朴树是一种生长较为缓慢的树种,从这个胸径推测树龄应当在80年以上。紧接着,我又从社区了解到,此处原先是一个自然村,拆迁后建了如今的小区,这棵树早在运河西路修筑之前便已伫立在此,更多的信息则无从知晓。这时候,我想到去找当地的原住户,而在机缘巧合之下,我再次前往现场时,遇到了一位老人,他恰好了解这棵树,乃至当初种植的情况。根据老人的讲述,我们最终确认这棵树的树龄达到了110岁。采用同样的方法,我们去年发现并确认了银杏苑一棵80多岁的石榴树,作为后备古树。
故事最多的还是前面说到的太湖大道上的两棵古银杏树。1993年,太湖大道(原金匮路)拓宽时,这两棵树让绿化专家们犯了难:道路拓宽需将两棵树移走,但当时两棵树因为没得到很好的照料,长势并不好,想要移植极为困难。为此,专家们动足了脑筋,最后成功将这两棵树平移了28米。对300年以上树龄的古树进行移植,在当时尚属全国首例。
我知道了这段历史后,顿觉责任重大。前辈们将这些“老家伙”照顾好并传给了我们,那我们也要将它们好好地交给下一代。
初心与热爱
谁也不是一上来就什么都会的。早年间,我在当时的南长区城市管理局工作。我没接触过绿化,不懂市政工程运行,而这又是个具有较强专业性的岗位。我告诉自己,我们是行业主管部门,不懂怎么行,我必须抓紧时间学。其间正逢芦庄路翻新,我就跑到施工现场一边问一边学,整个工程40多天的时间,我几乎天天都到现场,跟在项目经理后面问用的什么材料、为什么这么改、有什么好处等,一个工程下来,其中的流程便大致弄清楚了。
来到南长生态科技有限公司后,我发现公司上下100多号人,一级工程师超过10%,高级工程师超过20%,更不要说中级工程师了。我的紧迫感更强了,开始盯着同事们问和学。从最基本的什么树怎么养开始,一步步学起来,多年下来,不敢说自己是个专家,但至少是“懂一点”了。
如今我退休在即,下次再与它们相逢,我不再是照料它们多年的“绿化人”,但依然是一个关心古树、期待它们更好的无锡市民。
记者感言
在与李卫的交谈中,我能深深感受到他对古树养护的那份执着与热爱。每一棵古树在他眼中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和城市的故事。李卫的故事让我明白,城市的绿化不仅仅是种树、护树,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他多年来默默守护着这些“老伙计”,如今,他即将把这份责任交给下一代,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却也满怀期待。李卫的故事,不仅是对古树的守护,更是对城市记忆的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