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11/15
09:15
来源
无锡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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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之后,就该与秋天说再见了。天气渐冷,清晨地面上铺了一层面粉似的白霜,走上去“咯吱、咯吱”地响,似乎在唱着挽留秋天的歌。以前,每年这个时候,乡间的人们就要为腌咸菜忙开了。
那时,母亲总要在屋前菜畦里栽一片大白菜,用于腌咸菜。霜降前,菜畦里的大白菜们个个肥嘟嘟的,又高又壮。
霜降过后,母亲开始准备腌咸菜的各种事儿,把原先用于储放粮食的大红缸腾出来洗干净,买回一淘箩粗盐,把压石找出来洗净晾干。
一切就绪,趁着天晴,母亲把大白菜铲下来,放在太阳底下晒蔫后,洗干净置于芦帘上晾着。腌咸菜并不容易,先在缸里铺一层晾干了的白菜,然后撒一层盐,再放一层白菜、撒一层盐。如此两三层后,母亲让我赤脚站进去用力踩,说角角落落都要踩到,否则腌出来的咸菜不鲜。至今我都没有明白,为什么脚踩出来的咸菜会比较鲜。当白菜一层一层铺满缸时,便用圆桶罩住,压上石块或其他重物。几天后,原本高出缸面许多的白菜,渐渐瘪了下去。这时,母亲就要翻菜了,将缸里的白菜上下翻动,调匀盐卤的浓度,用塑料纸封顶,压上石块。那阵子,好奇的我每天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观察这缸里腌的咸菜怎样了,有了哪些变化。经过二十来天盐卤的浸润、时间的酿制,咸菜就能食用了。
腌好的白菜,从缸里取出,菜茎黄晶晶的像玛瑙,特别鲜脆好吃。切碎了放在父亲罱泥获得的小杂鱼里煮着吃,味道更是鲜美,简直就是一种舌尖上的奢侈品。在我家,腌白菜更多的是用来做菜或是烧汤,汤中配一些慈姑片,非常可口,全家人都爱吃。在物资匮乏的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低下,整个冬天,家里的下饭菜基本就是这一大缸咸菜了,它不但填补了冬季蔬菜的不足,也温暖了一家人的生活。
每天早晨,母亲起得最早。她先煮好早饭,然后从大缸里挑出一些咸菜,洗净切上一大盘。带着卤香的鲜脆咸菜,嚼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响,一大盘咸菜很快就被你一筷我一筷搛得底朝天了。有时母亲也会将咸菜切碎了炒,再放一些辣椒,特别好吃,有着与生咸菜一样的鲜脆咸香。
咸菜腌好后,母亲总不忘给左邻右舍送去一些。这不是什么贵重礼物,传递的是一份真挚的友情与乡谊。
对于咸菜和咸菜慈姑汤,老家高邮的汪曾祺先生情有独钟,离开家乡三四十年依然念念不忘,他在《咸菜慈姑汤》中写道:“腌了四五天的新咸菜很好吃,不咸,细、嫩、脆、甜,难可比拟。”“咸菜汤里有时加了慈姑片,那就是咸菜慈姑汤。或者叫慈姑咸菜汤,都可以……我很想喝一碗咸菜慈姑汤。”
春节过后,随着气温升高,咸菜也少了原先的鲜味。这时,母亲就会把咸菜从大缸里捞出来放入大锅烀,烀熟了铺到芦帘上或挂在线绳上晾晒,没几天就干了,干了就用菜刀切碎,我们乡下称之为咸菜干。将咸菜干用塑料袋装好储存,要吃的时候,用饭钵取出一些,清水洗净,淋油,加少量的水,摆在饭锅上面蒸。蒸过的咸菜干特别下饭,咸菜干烧肉更是鲜美异常。家中来客时,母亲常做这道菜,都说好吃。城里亲戚回乡,临走都要向母亲讨要一些咸菜干带回去。其实,不用他们说,母亲在得知他们要回来的消息时就给准备好啦。
四十多年过去了,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升,腌咸菜的人家越来越少,咸菜也从餐桌主菜渐渐“沦为”配角。咸菜,作为一种乡愁记忆、一种过往的美味,会永远存留在我们这代人的心底。(谢建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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