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09/03
09:07
来源
江南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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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佑林 文 |
小时候,老家大队除了种棉产稻,还有统一的茶园、桑园,每年春后,到处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树结油、蚕吐丝、蜂酿蜜”是家乡的“三宝”。茶树籽产油高,是上等的好油。缫丝厂提供的蚕茧,是做丝绸面料的佳品。一丛丛油菜花把大地染成金黄,让小蜜蜂们揭开了幸福密码。
家乡属丘陵地区,山都不高,沙土地非常适合植被生长,茶树漫山遍野。大队兴办了茶厂,引进了生产线。产茶旺季时,五台揉茶机开足马力,与时间赛跑,供不应求时,大队领导便发动全体村民上山采茶。正常生产时,大人们都有自己的活,临时突击可以。细水长流,则多靠采茶工和我们一帮孩子。
尽管年龄小,干起活儿来,毫不逊色。一人一个挎箩,左肩右斜往臂膀上一挎,便意气风发地上山了。大家就用这挎箩挣工分,能多挣一分算一分。
有了我们这股常备力量,茶厂从采、收、烘、揉、晒,然后分拣、包装、出售,一切井然有序。
早期茶过后,桑树地里也迎来了一片生机。挎箩大军也随之转移阵地,向桑园进发。采桑叶需格外小心,叶蒂处会冒出一种白浆,很黏稠,沾在手上马上变黑,很难洗掉。
相对采茶,我们更愿意采桑。因为采桑能吃到桑葚。桑树都不高,男孩们都是属猴的,个个是攀爬高手,几丈高的树,蹭蹭几下就能蹿到顶上,甭说几米高的小桑树。
蚕正长时,桑叶需求量大。大队经常向学校求助,让学生利用劳动课采桑。此时,不是每棵树上都有桑葚,即便有也是青头白,能酸掉你的牙。只有大树顶端,才有那么几粒,个大饱满,乌黑乌黑的,很是馋人。
每次摘桑葚,柳四叔这一关难闯。他是看园主,可不是个善茬儿。他家条件好,书读得深,满腹经纶、能说会道。可惜身体有残疾,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是个跛子。
腿脚不好,但脑子不笨,算盘顶在头上打,小数点后五位都不会错一个子儿,是村上有名的管账先生。柳四叔不仅找到媳妇,还艳福不浅,娶了个大美女。听村上人说,柳四娘年轻时是个名角儿,尽管裹了细脚,但她人高马大,大脸盘、高鼻梁,尤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撩倒了多少俊后生,可偏偏被这个腿脚不便的柳四叔捡了漏,还给他生育了两个漂亮的千金。这个柳四叔可是个有心计的人。据说他相亲时,家里为他借了匹高头大马。他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竟没让女方家人看出任何破绽。旧式相亲,一眼定姻缘。直到柳四娘被八抬大轿迎进柳家,才知真相。可生米已煮成了熟饭,悔之晚矣。
按说知识分子,又是有家室之人,应该对孩子有怜悯之心,可柳四叔对我们不太友好。他一看到我们在桑园门口转悠,知道没好事,不是轰赶,就是拿棍子撵。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孩子们的“恶作剧”立即上演,还专拿他“痛脚”捏:东施效颦,学他走路。于是,一个 “老跛子”后面跟着一群“娃跛子”的画面,把柳四叔气得半死。怒发冲冠的柳四叔追着我们打,但“跑相”更是滑稽,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累得他气喘吁吁站在那里,咬牙切齿。
柳四叔的严防死守,一段时间确实让我们一无所获。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乘他午休时,我们悄悄潜入桑园,一棵一棵地猛摘,都是摘大的紫的,先填饱肚子,再装满口袋。那吃得真是痛快,嘴唇像化了浓妆,连口袋也染了色。等他醒来,大家满载而归,向他做个鬼脸,一哄而散。他又只好在那里用棍子猛敲地、生闷气。
嘴巴是过足瘾了,但大口红却暴露了一切。就像老师检验我们中午是不是偷偷到塘里游泳,用长指甲往肩膀上一刮,一道道白印子,揭露了你的谎言,让你无话可说。
除了采茶、摘桑,挎箩里还有红菱、莲蓬、花生、红薯、渔获……
支一个大脚盆,晃晃悠悠地就划到了水中央,采一大堆青的紫的菱角,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那是一种惬意。
全身光溜溜的,一个猛子扎到水底,摸上一条不大不小的鱼,那是一种幸福。
身手敏捷,像个窜天猴,爬到树顶掏下几枚鸟蛋,扛个小锄头到地里刨一刨遗漏的花生、红薯……那是一种开心。
挎箩里还有许多许多……有一年冬天,天下大雪,天寒地冻,这时的鱼儿最爱集聚在贴泥的水深处,是拖泥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父亲带着我和姐姐,决定用拖泥网露一手。我照例背着挎箩负责收捡渔获。渐渐地挎箩越来越沉,直到我背不动了。那天,除了满满一挎箩渔获,父亲手里还拎着一条大鲤鱼。
幸福其实很简单,都装在这挎箩里,它让我成长、历练、知足、收获。这就是童年,令人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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