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西名镇孟里记忆

　　从洛社大桥往东走三公里，位于京杭大运河、沪宁铁路线北侧，有个叫孟里的小镇，曾经名叫孟里大队、孟里村、石塘湾村，现在叫石塘湾社区，隶属于洛社镇管辖。这个现在看来十分普通的村落，却有着传奇的色彩、不凡的往昔。

　　闪光的明珠

　　最近网络上正热播一位无锡名人的故事，她用一个世纪将自己活成一个传奇，凭自己的智慧和胆识，开创了中华美食在世界流行的先河，成为美国“中餐女王”。这位名人就是出生于无锡孟里老街的孙芸女士。

　　孟里老街仅一平方公里左右的面积，可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却是锡西数一数二的工商名镇，经济繁荣，生意红火，古迹众多。镇上有火车站、大戏院、关帝庙、书院，有孙氏义庄、新老当铺，有“官道”驿站、迎龙桥、康复医院，还有丝厂、油厂，更有名声显赫的108位地主。由于当时置田得地的思想绵延，逐步形成了一个地主集团，购买的土地一直延伸到锡西五牧、武进横林等地。孙氏的祖坟散布在锡西多地，如笔者的故乡张皋庄就有一处，墓地有专人看管，建有坟堂屋。新中国成立后村里修桥，所用石材，大部分取自孙氏坟地。

　　这是一方风水宝地。早在明代万历年间，这里出了一位叫孙继皋的状元，打破了无锡三百年不出状元的历史。

　　民国以来，小镇上走出了一大批商界、政界、教育界、体育界的名人。无锡县第一任商会会长、无锡第一家电灯公司创始人、新中国成立后无锡县首任县委书记、中国广播合唱团首席指挥、第26届世乒赛安慰赛女单冠军、第一届新兴力量运动会乒乓球女团、女单冠军均来自这里。著名经济学家孙冶方、薛暮桥这对“双子星”，祖籍也是孟里，后来到孙杰这一代才迁至玉祁礼社。

　　这里还是乡镇企业的发源地之一，早在1963年冬，孟里大队就办起了全公社第一家社队企业。当年下放工人狄进泉等8人，用80元资金和5台旧老虎钳起家，靠“四千四万”精神，悄悄为大队创办了一家针织配件厂，主要生产针织配件和丝锥。企业逐步积累资金后，又先后办起了针织机械厂、柴油机配件厂、第二针织机械厂、纺织配件厂等，到1971年底，该大队共有9家企业，年利润超20万元。发展速度之快，在全公社名列前茅。改革开放40年，石塘湾社区销售增长400倍，达到7个亿。这里一度被誉为“螺丝攻公社”“横机之乡”，形成了“户户机杼声响，万家一片灯火”的壮观景象。全乡的经济从原来全县36个公社中的“末佬佬”一跃而步入全县前五名。

　　孟里街风情

　　上世纪初叶的孟里古街，宛如一颗遗世独立的明珠，三面环水，一面紧邻沪宁铁路和京杭大运河。悠悠河水畔，轮船码头静立，两只古石狮忠诚地守卫着庄严的关帝庙。

　　街的西边是一片广袤开阔的桑田，桑叶在风中摇曳，似在低语。穿过这片桑田，跨过狄家桥，西街便映入眼帘。

　　南边，朝东巷、中巷和前三巷如扇面般优雅地展开。穿过义庄广场，向着中街和东街前行，孙家保誉堂和孙氏二房沿街相对而立，依次延伸，直至孙氏八房、九房，仿佛在诉说着家属的传承和变迁。东街头、陆巷、新当里、田多里组团似温暖的怀抱，守护着这一方古老的土地。

　　孟里古街由二十多座高门大宅和多条长弄共同构成一幅独特的画卷。其中的葑溪弄长达近百米，岁月的痕迹在石板上深深浅浅。房屋内的备弄，或三十米，或近百米，宛如时光的隧道，连接着往昔与今朝。

　　那些大宅门，规模不一，最小的也有三进，而大的院落竟有七进九进之多。走进宅内，小桥流水潺潺，假山嶙峋，花园中百花争艳，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长葑河犹如一条灵动的丝带，在东街和中街之间蜿蜒穿越。春天，长葑河两岸风景独好，一棵杨柳隔棵桃，杨柳依依，轻拂水面，桃花灼灼，笑迎春风。鱼儿在清澈的水中自由游弋，鸭子悠然地嬉戏于绿水之间。

　　孟里古街，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历史的厚重，每一处风景都散发着岁月的芬芳，让人陶醉，让人留恋。

　　据考证，孟里老街已有700多年历史。早在元朝至正年间，这里就有“东孟”“西孟”的叫法，到明朝，东孟西孟合并，以“里”确定农户编制，于是就有“孟里”的地名。也有的说法，孟里地名的由来，是因为古代有户大户人家，受了孟母教子的影响，为选择良好的教育环境，她带着儿子四处寻找、多次迁徙，最后定居这里。村民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母亲，故称这里为孟里。

　　那么，石塘湾这一地名又是如何来的呢？据传清朝康熙帝第五次南巡到这里前，孟里孙氏集资在运河岸边修筑了石驳岸，让龙舟安全停靠，并造房屋三进，后花园一个，供康熙帝及随从们休息。乡绅孙鹤卿发迹后，又与人一起捐巨资，将皋桥至关帝庙之间三四公里长的运河堤岸修砌石驳岸。因为当时的运河沿岸都是泥岸，唯有这一段是整齐而坚硬的石驳岸，而且运河在这里往里拐了一个弯，所以第一次有了“石塘湾”这个名字，再到后来，石塘湾渐渐取代了孟里。

　　老街的古韵

　　岁月悠悠，古韵流淌，孟里老街每一块石板上都写着沧桑和故事。

　　原葑溪书院门口的一棵古银杏，相传种于明末清初，依然枝繁叶茂，生命力旺盛，成为古镇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游子归来都要前来观赏拍照，寄托乡愁。

　　孟里老街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小镇，镇内河道纵横，小桥密布，人们出行主要靠船只。岸边的建筑也是别有风味，如最具书卷气的葑溪书院。清朝光绪年间，孟里孙氏三十二世孙孙鼎烈考取了进士，选拔为翰林后，为造福乡梓，出资建造了该书院（因孟里境内有条长葑河，故取名葑溪），书院共有三厅，前厅为先生讲学的课堂，中厅为藏书阁，后厅为供学生休息住宿的雅楼，厅后还有个大花园，园内有亭台楼榭、假山、花木、荷花池，常年鸟语花香，实为读书学习的好地方。1947年3月，在葑溪书院的旧址办起了私立葑溪初级中学。葑溪中学为后来的石塘湾中学的前身，直至1976年，生存了88年的这座葑溪书院古建筑，在市镇扩建中被拆除，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孟里与洛社交界处，曾有一座建于清代的迎龙桥，桥不大，名气却很响，因为皇帝到此停留过。桥面由三条金山石组成，桥孔上刻有“迎龙桥”三字。据记载，清乾隆帝第一次、第二次南巡，御舟均驻跸迎龙桥，其余随从均乘小龙舟到附近的张皋庄北盘营休息。1978年因道路拓宽，古桥被拆除，在原址新建了双曲拱桥，那块刻有“迎龙桥”三字的石条，被砌在新桥桥墩。

　　京杭大运河孟里段，原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关帝庙，建于明末清初。庙内正殿有关羽夜读的坐像，两侧为周仓、关平立像。正殿靠西有刘备、张飞、赵云塑像。庙内有天井、曲桥、假山、池塘，环境幽雅。后遭太平军烧毁，庙内文物损失殆尽。后来，古庙又遭厄运，庙前的镇庙之宝——一对金山石石狮，一只被推入大运河，一只被推入荷花池。直至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石塘湾乡政府修建农民公园葑溪园，才将这对石狮打捞上岸，清洗修复后将其放在公园门口，成为一对忠诚的守护神，让其重放光彩。

　　孟里老街二十多栋大宅门，每栋房屋各具特色，似一座座建筑博物馆，处处可见庭院深深、白墙黛瓦、画栋雕梁。

　　孟里的孙氏

　　孟里的孙氏，在清末和民国时期，是无锡最有势力的世家大族之一，它和荡口的华氏，称霸当时无锡、金匮两县的北乡和南乡，时有“北孙南华”之说，太平天国兵燹后，无锡、金匮两县为处理战乱善后事宜，成立了“恒善堂”，由城乡各推两家官僚地主的大绅士担任该堂董事，这两个乡绅的堂董就是孙氏和华氏。可见当时孙氏旺族的影响力有多大。前文提到的孙芸女士，就是孙氏后人。孙芸的父母养了11位儿女，孙芸排行老七，俗称“七姑娘”，她气质出众，追求者众多，孙芸不为所动，最后选择了在北平辅仁大学任教的一介书生江梁。“七姑娘”在家连厨房都未进过，到了美国后，在旧金山开办了高档中餐厅，福禄寿成为美国主流社会追捧的餐厅，著名政治家基辛格，巨星约翰·列侬、施瓦辛格都是她的座上宾。著名作家杨绛在其《记钱钟书与〈围城〉》一书中，专门介绍了孙芸和她一家。并指出，“钱钟书的祖母娘家是石塘湾孙家，官僚地主”，足证其在无锡的影响力。2013年，孙芸荣获被誉为“餐饮奥斯卡金奖”的詹姆斯·彼尔德终身成就奖，她在获奖后发表感言：我所有的坚持和付出，就是让世界知道最好吃的食物就是中国菜。2020年10月28日，一百岁的她安详离世，这一消息引发了美国主流媒体的轰动，有人感叹：孙芸的去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她是无锡的奇女子，是无锡人的骄傲。

　　孙鹤卿，一位出生于孟里的著名实业家、慈善家，无锡县第一位商会会长，于1909年联合他人在无锡城区创建了无锡第一家电灯公司——耀明电灯服务有限公司，发电供城中居民和路灯照明之用，是第一位给无锡市民带来光明的使者。1910年，他又在无锡城里建办了乾生丝厂，其“九龙”牌白厂丝获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三等奖，“三舞女”白厂丝获美国费城国际博览会甲等奖。

　　1910年，孙鹤卿又与他人合伙创办了无锡九丰面粉厂、庆丰纺织厂、协康钱庄，甚至还投资创办《无锡新报》，孙中山为该报题词祝贺。他在发展实业的同时，不忘捐资助学，为无锡国学专修堂捐资上万，重修尊经阁，新建图书馆，修葺老房屋。

　　2006年5月，世界规模最大的混凝土大坝终于在长江宜昌段建成，总投资达1800亿人民币的三峡工程正式投运，惠及华东多个省市。而出生于无锡石塘湾孟里的水利专家孙辅世为此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和智慧。孙辅世早年从美国康乃尔大学硕士毕业，从事水利工作。上世纪九十年代，党中央决定建设三峡工程，他依据数十年从事水利工作的经验，屡屡上书，建言献策，不少建议被采纳。2001年在中国水利学会成立70周年纪念会上，

　　孙辅世这位世纪老人被授予“中国水利学会功勋奖”。

　　曾被评为香港“太平绅士”的孙方中女士，1927年出生在孟里。她一生致力于教育事业和妇女福利工作，致力于社会公益事业，在香港先后开办了5所幼儿园、2所小学、1所中学、1个老人中心。虽然身居香港，家乡情结却十分浓郁。家住无锡江海新村的孙女士弟弟孙本中回忆说，1995年姐姐回到石塘湾老家时，看到石塘湾中学教学条件薄弱，还没有图书馆，于是主动提出捐资100万港币为学校建造一座图书馆。1996年图书馆落成，建筑面积1700平方米，有微机、语音、音像视听、报刊阅览、藏书、采编等18个厅室。国家领导人曾在香港接见孙方中女士，赞赏她爱国爱乡、崇尚教育、造福一方的赤子情怀。1998年，孙方中荣获香港特别行政区紫荆星奖章。（孙建南 陆兴鹤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