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里瓜

　　| 王耀强 文 |

　　“塘里瓜”， 是苏南地区果农对优质的西瓜、香瓜、甜瓜之类果品的称谓。实际上，它不是当下反季节环境里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而是指结在藤蔓主根部最近处自然成熟的瓜儿。对于从小生活在城镇的现代“吃瓜群众”来说，这个称谓可能闻所未闻。

　　进入夏季，倘若你到苏南美丽的新农村休闲度假，田间地头、公路树荫下，常常可见一箩箩、一筐筐的瓜果，这些都是瓜农们刚刚从瓜地里或果树上采摘下来的最新鲜的尤物，西瓜、香瓜、李子、桃子、杨梅，琳琅满目，五彩缤纷，衬以碧绿的叶片、晶莹的露珠，分外诱人。倘若凑近前去，鼻翼微翕，一阵阵新鲜瓜果特有的清香（当然，西瓜得切开），便会争先恐后扑鼻而来，仿佛在向你争相邀宠似的。再俯首细瞧，但见那熟透了的香瓜、甜瓜，有的青皮绿肉，有的白皮黄瓤，有的如拳头般大小，有的形如钟磬，让你不由得感慨大自然造物主的神奇。

　　邂逅了这些时令瓜果，准会让你“一见倾心”，不问价格，尽可能地多买，或自用，或送亲友。买者心满意足，当即大快朵颐；卖者眉开眼笑，收获劳动成果的喜悦溢于言表。每每在这样的场合，我会靠近正在忙碌不停的卖主，悄悄地说道：“给我来几只塘里瓜。”卖主循声抬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兴许在想，这位买家八成是个内行吧，于是嘴唇张了几下，才报出新的价格，当然不低。我也不还价，一声“成交”，令卖主分外惊喜，很快就把称好的“塘里瓜”提将过来的。买到了心仪已久的塘里瓜，我自然也满心欢喜，欣然而归。

　　俗话说：“樱桃好吃树难栽。”种植瓜儿，其实非常辛苦。首先是育秧，从播种瓜籽，浇水出苗，施肥壮苗、间苗，再到移栽，要历经半个多月。大田里，瓜农们早就为“出嫁”的苗儿们准备好了新家。那是由多种有机肥，如豆饼、菜籽饼、农家肥等混合而成的肥料作基肥，再铺上一层泥土，专门用来迎接瓜秧苗的“新床”，瓜农们称之为“塘”。通常，塘的直径有近2米，长宽逾1米，每塘栽种6棵瓜苗。由于“塘”里有专门配置的营养土，肥力十足，故而“塘”距制约着瓜的品质——大小、甜度乃至形态。一般来说，留作来年种子的瓜儿必定选自“塘里瓜”，盖因其品质最佳。为兼顾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农民伯伯们总是在大田里种植西瓜，以亩计；小块田里种植香瓜，以塘算。西瓜产量高，产出比高，以出售为主；香瓜产量低，以满足家用为主。

　　儿提时代，农民伯伯大多根据瓜的形状、颜色、大小、甜度来称呼它们，如成熟后瓜身呈金黄色的，称为黄蜜瓜，或蜜瓜；体型小、全身呈奶白色的，称为苹果瓜；瓜皮呈青色的，称为茅草青、雪梨瓜。如今，随着高效农业的发展，又有许多新品种新名称出现，如伊丽莎白、羊角蜜等。

　　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们，深谙各类瓜果的“门道”。那时物质匮乏，连肚皮都难以填饱，更不用说享用甜美的瓜果了。顽皮嘴馋的我们，往往会就地取食，一个个都是偷“塘里瓜”的行家里手。远望、近闻、轻拍、慢扣，即知瓜果的甜熟度，总是八九不离十。那时农村学校要比城市学校多两个假期，就是夏收夏种和秋收秋种时的“农忙假”。虽然时间很短，有时是一周，有时是十天，却是我们“撒欢”的好时节。尤其是仲夏时节的农忙假，正值瓜果季，暑热难耐，大人下地，孩童下河。下河玩水，甜美的“塘里瓜”当然是首选目标。于是，我们就施展种种手段，有时用阴谋，有时耍阳谋，与瓜田守护者斗智斗勇，或玩“捉迷藏”，或施“障眼法”，或声东击西，或偷梁换柱。看瓜人很快便识破了我们的计谋，追逐而来，但面对一群顽劣的孩童，还是无计可施。明摆着是我们偷了瓜，但我们抱着瓜跳下河，一个猛子扎下水去，瓜儿都被我们塞入河底淤泥“冰镇”着。看瓜人只见河里扑腾打闹的我们，就是不见瓜的踪影。当我们玩够撤退时，才可见平静的水面上，漂浮着许多五颜六色的瓜皮，那是我们敞开肚皮，饱餐“塘里瓜”留下了“罪证”。看瓜人见此情景，也只能徒唤无奈，一边嘴里叨叨着“这帮小赤佬”，一边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