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蚕

　　当年，每到五月，乡下春蚕饲养就开始了。生产队会去乡蚕桑站领些蚕子回来，分给农户家饲养，那时我家年年都养蚕。

　　蚕子还没到家，妻子就早早地将蚕宝宝的家收拾好了，半间不大的小屋，干干净净，炉火生得暖烘烘的。蚕子领回家后，妻子将装着蚕子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随着纸盒的倾斜，鱼子大小的紫色珠珠儿一股脑儿地滚落在早已铺着白纸的竹匾里，那就是蚕子，就是将要在这个竹匾里诞生的一个个新生命。没几天，竹匾里的那些紫珠珠破壳了，只见白色纸张上有蚂蚁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在蠕动，那就是蚕儿新生命开始了。这时，妻子端来盆子，将切好的嫩桑叶稀稀地均匀地撒在竹匾里，不一会儿，桑叶上沾满了一层黑乎乎的东西，那是幼蚕在吃食桑叶了。

　　吃桑叶后的幼蚕一天大似一天，一周后就长到了一厘米左右，就进入了所谓的第一次眠期。说到蚕儿打眠，还发生过一则笑话呢，我们第一次养蚕，什么也不懂，摸着石头过河，蚕儿进入眠期后，昂着头，不吃不动，妻子以为蚕儿生病了，我看到这情形也吓坏了，请教技术员后才知道是蚕儿打眠了。蚕儿还真能睡，大概是累了，一睡就是四五天。醒眠后的蚕儿又开始吃桑叶，身体快速长大，这时必须及时消毒、除沙、扩匾，以保证蚕儿有足够的活动和采食的空间。蚕儿一生要经历四个眠期。

　　养蚕是个精细活儿，饲养中，每个过程必须认真对待。蚕儿喜欢干爽，竹匾里要经常拍撒干石灰粉除湿。平时蚕儿的防病治病很重要，要经常性地喂食些蚕用药，尤其是蚕儿的僵病不能小觑，要及时防治，否则会影响蚕茧的产量，稍有不慎，或能使蚕儿千万条活生生的小生命全军覆没。

　　养蚕中，采桑叶可算是项够苦的活儿，尤其是采野桑叶。要是遇上春季少雨的年头，地里的桑叶长得慢，不够蚕儿吃，就必须外出打野桑叶。记得有一次，我和妻子去离家五里外的大堤上采桑叶，天公不作美，采着采着，瓢泼似的大雨从天而降，我和妻子冒着大雨挑着桑叶匆匆往回赶，豆大的雨点打得我们睁不开眼，我们在泥泞的乡间田埂上艰难地前行着，但都为采到这么多桑叶而高兴。回来后又将湿漉漉的桑叶扯在芦帘上一张张地揩，晾干了才能喂蚕，因为蚕儿不能吃潮湿的或沾有露水的桑叶，否则会生病的。

　　蚕儿第四次蜕皮后，这是蚕儿吃食桑叶最多的一个时期。开食两三天后，就进入到盛食期，我们这里又叫“站桑”，几把桑叶撒上竹匾，一歇工夫就被蚕儿啃食得所剩无几，只听见屋内“嗞、嗞”声一片，看情景，听声音，使我直观地领略了所谓“蚕食”的真正内涵。盛食期的蚕儿长得特别快，七天后就快速地长到了小拇指那么粗，这时的蚕儿又白又胖，十分惹人喜爱，怪不得人们总爱称蚕儿叫蚕宝宝，大概就是宝宝可爱的缘故吧。

　　这个时期也是我和妻子最忙、最累的时候，整天里几乎没有一点闲时，白天采桑叶，晚上喂桑叶、匀蚕、消毒、清理蚕沙，困了就着田头或屋旮旯里打个盹。为了让蚕宝宝吃饱吃足，我和妻子总是半夜就起来喂桑叶。有关养蚕人的辛苦，古诗中也多有描述，如：“三眠蚕起食叶多，陌头桑树空枝柯”“子规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养蚕的那番辛苦和劳累，我算是领受有加。

　　“站桑”的第七天后，蚕儿的食量慢慢减少了，蚕体开始收缩，颜色由白变黄，这是蚕儿快要成熟的征兆。成熟的蚕儿通体透明，金黄明亮，就像是一块小巧的琥珀。这时就把供蚕儿结茧的方格簇挂在竹匾的上方，不一会儿，方格簇上就爬满了成熟的蚕儿，等它们各自觅到理想的栖息地后，就开始作茧自缚。大概是蚕儿做事不张扬，总爱默默无闻的缘故，它们先在身体的外围织成一个椭圆形的薄薄的窝，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让人看，然后默默无闻地藏在里面吐丝，这时会隐约看见里面的蚕儿在不停地吐丝作茧。春蚕到死丝方尽，当蚕吐尽最后一口丝，化蚕成蛹，白白的蚕茧也织成了。

　　时过境迁，昔日养蚕的那份辛苦与快乐我记忆犹新。养蚕是意志的磨炼，是生活经验的积累，更使我懂得人生就该像蚕那样忙碌奉献，默默无闻。（谢建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