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远去的声音——锡埠商业电台钩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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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虽然远去，但依然值得追寻。

　　无锡作为中国民族工商业的发源地，早在上世纪30年代初就已诞生了广播电台。在随后十多年中，在素有“小上海”之称的无锡城区，收听广播遂成市民追捧的生活新潮。

　　1935年4月13日的《锡报》，有文章曾这样描述了当时锡城百姓争听广播的景象：“据调查，全城的矿石机有1万余具。即便是小学生，也从买糖果的钱中省下来购置一具，作为业余的消遣，听筒可向两耳边一套，正是其乐融融。昨天在书院弄，见某裁缝，手里在做着旗袍，耳边套着听筒，十足是一个忠实的矿石机同志。”让人想不到的是，裁缝听得其乐融融的节目，或许就是离他仅隔百米之遥的北大街时和绸庄楼上的电台播出的。

位于无锡社桥的江苏省立社会教育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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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初叶，受上海影响，无锡先后出现过十四五家民营商业广播电台。主要有华美、振祥、时和、世富、兴业、国泰、吉士等，其中汉昌路上华美电料行开办的华美电台，是无锡最早的民营商业电台。时和绸庄紧跟上海滩，总是不甘人后。他们花800两银子从上海买回一部电台，在二楼辟播音室，1933年上半年正式开办“时和绸庄广播电台”，波长970。至今，在无锡博物院的展览上，我们都能看到，民国24年由当时民国政府交通部长签发给时和绸庄的民营广播无线电台的纸本营业执照。

　　“时和”开办电台的目的，当然是做大广告，宣传时和的新品种、大减价消息，同时还为其他行当做广告，如药材，南货等，收取广告费。电台的文艺节目丰富，五花八门，有时兴歌曲、国乐、苏州评书，无锡滩簧，还有佛学会的诵经、地方风土人情、掌故等。开设的栏目有《无锡气象》《佛学》《滑稽》《平剧》《独角戏》《弹词》《文学与医学》等。时和电台一播放节目，不但无锡的商业街上听众挤破门槛，连在常州绸缎店收听节目的顾客拥挤得都轧碎了店家的大门玻璃。该台作为无锡成立较早影响较大的商业电台，顾客来店买布，都可以上楼参观播音室，借以扩大生意和影响。民国26年日军占领无锡，该台停播，机器设备被日军洗劫一空，那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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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和办了电台，日新绸庄和世泰盛绸庄也相继办起电台，要争个高低。日新绸庄办了个“兴业电台”，世泰盛办了个“世富电台”，大做广告。当年兴业电台的负责人回忆，周璇来无锡大戏院演出，我就把她请来电台演唱，还有影星陈玉梅、王人美、金焰等人，都来兴业电台唱过歌，看明星的人把日新绸庄的玻璃都挤破了。晚上就请苏州评弹演员来唱《珍珠塔》《啼笑因缘》，听众还打电话来点播。日新绸庄不但办电台，还出版《日日新》专刊，刊登商品信息、歌曲，还有模特儿照片。当时他到上海进货，每天上午要和无锡店里通电话报行情，逢到线路紧张。他就与上海“大中华商业电台”搞好关系，约定通过电台报行情。如果布价涨就播《全家福》，跌就播《捉放曹》，先涨后跌就放《追韩信》。兴业电台曾请了一位同学来唱歌，后来才知道他是地下党。想不到他与组织联系，居然也是用这种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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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大街上开办最晚的商业电台有两家。一家是由懋纶绸布庄开办的锡音电台，民国35年（1946年）5月正式播音，播音室虽在布庄三楼，但发射机却设在周山浜三支路8号。一家是由无锡九纶绸布庄创办的凯声电台，民国35年（1946年）12月开始播音，播音室设在绸布庄二楼。锡音电台是抗战胜利后无锡唯一一座经当时民国政府交通部批准成立的民营电台。1946年4月，民国政府交通部发给他们民营广字第1号建台许可证，同年12月，又发给民字第6号播音执照，该台开始播音。但在次年5月，因经济纠纷，合作方将发射机收回，电台停播。后来该店又自己购置发射机，并将功率增为200瓦恢复播音。它的主要节目有《锡报新闻》《社会服务》《教育节目》等。文艺节目有《平剧》《歌曲》《弹词》《杂曲》《故事》等。每天播音14小时。该台一直播音到无锡解放前夕停止。而在此期间建立的民营电台中，大部分是商业性电台，主要推销商品，如汉昌路上振祥五金店开办的振祥电台，国泰电器公司开办的国泰电台，中山路上吉士照相馆开办的吉士电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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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锡商业电台的兴盛，从一个侧面也反映了无锡收听工具的普及。因为要收听这些电台，需要有收音机，但这是富人才能拥有的高档货，买不起的人就做起简单的矿石收音机来听。从20世纪30年代起，廉价的矿石收音机就是许多平民的收音工具。制作矿石机是许多中小学生乃至老人的爱好。矿石机的原理很有趣，用一块氧化矿石两头接好，加一个谐振线圈，再用吸铁石前加个铁片做一个“舌簧喇叭”就能收音，虽然声音很小，但不用电。那时的天空很平静，电台很少，有什么电台都能清晰地捕捉到。

　　有趣的是，当时民国政府交通部为了统计全国无线电收音机，要求凡家有收音机者，不管是自配还是购买的，均需填写登记“声请书”，内容包括是矿石机还是真空电子管式机，用的是市电还是电池，甚至连天线的长度、根数都要注明。如果填写不详，一经查出，要按规定处以5元以上，200元以下罚金。

　　与此同时，锡埠百姓自己动手制作矿石机的热情也带动了电料行的生意。从1930年开始，无锡就有几家经营电料兼进口收音机零件、矿石机耳机的电料商店，这些电料商店以销售为主，兼营电器安装和修理。其中较大一些的有电波无线电料行，良友电机社，国泰电器行，胜利电料店，雷杰电料行等。这些店铺设备简陋规模很小，前店后住基本上是小作坊格局，到解放前夕约增至二十余家。其中电波和良友两家曾外购元器件装配过5灯6灯收音机和小功率扩音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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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的《锡报》曾这样描述无锡发达非常的无线电，“假使你在每一个较高的楼屋上凭窗远眺，那些装置天线的竹竿，像蛛网一般纵横皆是，连那荒塚旁的小河边，江北神圣居住的草棚顶上也有矿石机的简单天线，无线电的广大普及，竟至于此。”

　　另外，社会经济受到不景气的影响，街市里商店的营业，差不多清淡到门可罗雀，店员们寂寞地在柜台上打瞌睡，于是唯一的兴奋剂，就是靠无线电奏出来《昭君愁》《小桃红》等粤曲来吸引顾客，《大路歌》《孤阳歌》最为时髦，平剧麒麟童之《追韩信》爱听的人很多，周围无聊而沉寂的空气，顿时可转为兴奋闹热而快乐的状态，同时也有吸引顾客的魔力，“所以，现在倘若你从大石桥一直到三里桥，门面稍微富裕一些的商店都拥有无线电收音机。东唱西声，能让你听到各种的声调，感觉到整个街市的繁华热闹。更若是进入某一个电台，在播送着小调或是滩簧等艳曲，而这一家商店，适在收听，保你门前会不约而同的站满了许多听众，竟至拥挤得交通断绝”。

当年播音室复原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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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一提的是，1932年7月，在北门社桥由江苏省立教育学院创办并播音的“无锡广播电台”，是无锡第一座非商业广播电台。五年后抗战爆发，无锡沦陷，该台停播。1947年夏天，这个教育学院又办了一个实验电台。为了合法化，学校向当时的省政府申请了执照，名称就是“无锡广播电台”，呼号是BBC2。1947年10月，经国民政府交通部批准该台改为公营电台恢复播音，定名为江苏省政府特设无锡广播电台。

　　一位老广播人回忆：“虽然这个电台不是由商号主办的商业电台，但所有经费来源还是依靠广告。电台还向社会招聘播音小姐，有的播音小姐有商界的关系，如果能将广告带来，就能为电台增加收入。当时聘来的播音小姐都是有过从业经验的，年龄在二三十岁左右，播音方式是口播和放唱片，有时播音小姐还主持电话点播。”

　　1949年4月23日，无锡解放。因为当时这个电台负责人是一位进步人士，解放前就与中共地下党建立了联系。临近解放时，他们受地下党的委托，保护了电台全部设施，没有内迁重庆。因此，无锡解放的当天，他们就播放了朱总司令的《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和解放军“约法三章”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24日他们又抢先一步广播了南京解放的消息，比北平新华广播电台还要早。当时的上海还围城不下，人心不宁。他们就在广播中采用答复听众来信的方式，用上海话告诉在上海的无锡亲友，告诉他们无锡社会很安定，亲友很平安，起到了安抚民心的作用。

　　8月上旬，原无锡台的全班人员被接到宣传部办公室，部领导感谢他们三个月来维持电台工作的成绩，宣布从此接管电台，任命了新的台长和工作班子，原电台工作人员继续留用。工作安排好后，部长就请大家吃饭，饭后大家一起来到了社桥头教育学院。这时他们看到的这个电台，是一间不到十平方的小屋，没有任何隔音设备，室内一张小台子上有个用红绸扎着的旧话筒，还有两个电唱机转盘，几十张旧唱片，一台破钢琴。机房里有一台500瓦的发射机，另一间房内有一些旧桌椅，一部电话，一台旧的五灯收音机，这就是当初无锡电台的全部家当了。经过商量，他们决定接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播报新闻和教唱革命歌曲。新闻的来源之一是从城内编辑的《苏南日报》取来大样，还有就是从那只旧收音机里抄收新华广播电台的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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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9年9月1日，经中共苏南区党委和苏南行署批准，在原教育学院电台基础上筹建的无锡人民广播电台，正式成立并播音。这个新生的电台以《我们是战无不胜的铁军》为开始曲，以《永远跟着共产党走》为播音结束曲。那时播音员除了负责早晚播音外，还兼教唱革命歌曲，节目都是直播，还播放过外国音乐唱片，如贝多芬第八奏鸣曲等。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由于当时无锡人民广播电台没有设备，无法去城内转播无锡人民庆祝游行的实况。大家于是想办法把话筒线拉到了学院大门外，实况转播了部分群众经过学院门口去吴桥游行的盛况。

　　1950年元旦，电台从城里请了不少专业文艺团体和艺人在这里进行直播。一时间播音室进进出出，热闹非凡，洋溢着浓烈的节日气氛，第二年常州电台和苏州电台撤销，并入无锡台。无锡台也从社桥迁到了城内新开河原区党委组织部(即后来的中山路88号的小洋楼)，从此无锡人民广播电台又翻开了新的发展篇章。

　　｜岗夫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