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样菜

　　| 谢建骅 文 |

　　春节期间，总会想起家乡的年味“十样菜”，这也是母亲和乡下人家过年必做的菜。

　　“十样菜”，顾名思义，里面应当共有十种食材。过年的这十样菜，可花费了母亲不少精力，早在夏秋之际就着手筹备了，如挖马齿菜，摘扁豆角，把茄子切成条块，将其洗净，用沸水焯熟，晾干后贮存好。腌制的苏州青白菜，也是十样菜里的一分子。其他原料则是到时候家里有啥用啥，通常有藕、芋头、慈姑、黄豆芽、百页、胡萝卜丝、水芹、黄花菜、荠菜、茶干、花生米、荸荠、青蒜等。说是十样菜，其实多多益善，并无上限，年景好的时候，十样菜里的花样自会丰富一些。

　　十样菜是乡下世代相传的传统菜，有着深厚的乡土文化底蕴。乡下人过年图个吉利，十样表示十全十美，各样食材也都“巧立名目”。母亲在食材选料上有讲究，像“芋头”，吃了芋头来年遇好人；藕是路路通，新年好运连连；长长的水芹，寓意幸福日子长又长；母亲选用荠菜，则是音似“聚财”；慈姑在水乡是人们最喜欢的食物，慈姑在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别称“吉祥”，在年味十样菜中，这是母亲首选的一种食材，意即来年的生活幸福美好吉祥如意；“荸荠”与“福气”谐音。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家家日子都过得拮据贫困，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母亲开始做十样菜之时，我们都围拢在一起，扳着指头帮母亲一一盘点食材，生怕忘了什么。母亲将十样菜的食材全部凑齐洗净放在篾篮里，等锅里的油炸好，将篾篮里的食材全部倒入锅里，“扑哧”一声，顿时锅里腾起了一团烟气，灶屋里，漫满了菜油的清香。俗话说：“油多不坏菜。”这话现在很多人不以为然，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注重养生保健，菜肴越是清淡越好，可在那个年代，物质匮乏，菜里多放油才觉得真好吃。

　　母亲挥动着大铜铲，在锅里不停地翻炒，最后加一些清水，盖上锅盖焖一会儿。揭开锅盖时，十样菜，清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我对着盛在菜盆里的那个带嘴的慈姑伸手即拿，母亲立即递来双筷子。临上桌，母亲将十样菜里再淋上少许麻油，则愈加清香四溢，入口润滑，脆中带嫩，咸中有甜，红黄黑白青五彩缤纷，可谓色香味俱全。

　　除夕的年夜饭上，母亲总会盛一大盘十样菜放在餐桌上供一家人品尝，这时，母亲会让我们搛十样菜吃，她告诉我们说：“新年吃十样菜好着呢，来年身体胖胖，精神旺旺。”父亲在一旁，边咪着米酒，边微笑着，我们本来就喜欢吃十样菜，听母亲这么一说，吃得更欢了。

　　年初之时，正是三九、四九的寒冷天气，十样菜吃上十朝八日不成问题，一日三餐，餐桌上都少不了这十样菜，我们就是喜欢。芋头吃在嘴里黏滋滋的，荸荠、河藕咀嚼有声，甜津津，口齿生香，慈姑酥酥的，难怪它的别称叫“吉祥”，这正是我们的如意菜。年味十样菜，透着水乡地域特色的菜肴，氤氲着水乡气韵清香，这样的年味怎能不叫人喜欢呢！

　　年味十样菜，对于生活条件有了巨大变化的今天来说，是算不上什么，今天的餐桌上，鸡肉鱼蛋成为日常生活中的常菜，海鲜也不足为奇。但这种深入骨子里的年味十样菜，使我至今忘怀不得，每年回乡过年，母亲都会烧一盆十样菜，等烧好的那一刻，我首先拿来筷子和碗，盛上一些抢着尝个鲜，这才是家的味道，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