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罨画溪头话“罨画”

2024

03/05

09:11

来源

江南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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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史爱棠 文 |

  罨画溪和蜀山,是苏东坡与陶都丁蜀镇结缘最深的两个地方。前者之缘,因约定而起;后者之缘,因游历而来。更为巧合的是,荆溪十景之一的“画溪花浪”,在历史上与西湖的“苏堤春晓”相比,无论名气,还是景色,都各擅胜场,不遑多让。

  然而,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今天,陶都罨画溪这个地名,连同“画溪花浪”这个景,均已“雨打风吹去”,只留下了汤渡河上的一座画溪古桥,还在顽强地证明着桥联所说的辉煌和过往:“二百年磐石重新,星缠析木;数十里槛泉正出,迹固包桑”“一幅画图,开浪罨花,光波涵月影;群峰灵秀,锁舆通柳,浦船放荆溪”。

  我之所以起念说道罨画溪,主要缘由还是童年的回忆。小时候姑姑家就在汤渡,逢年过节或寒暑假去姑姑家,是轻松而又快乐的辰光。姑姑家的门口就是汤渡河,汤渡河的古称就是“罨画溪”。

  罨画溪,源自浙江天目山。它在宜兴境内的起点,按古人的说法,位于湖 镇的罨尽溪或侍郎桥附近,其地貌特征是众流在此“合而向东”,终点在丁蜀镇的汤渡河一带,河长大约有十里。在古代,它是湖 山区通往外面世界唯一的水上通道。

  罨画溪,原名东舍溪。南朝时期的义兴太守任昉有诗云:“长溪永东舍,震区穷水域。”盛唐至中唐时的名臣顾况亦有诗云:“家住义兴东舍溪,溪边莎草雨无泥。”顾况以及晚唐名臣李栖筠、晚唐宰相陆希声均曾筑室于东舍溪的源头处。北宋时,苏东坡好友蒋之奇到此凭吊游览后,曾发出过“二十四亭芜没尽,溪边犹有故时桥”的感叹。东舍溪,自晚唐后改“舍”为“泻”,称“东泻溪”,亦名罨画溪、五云溪。

  罨画溪之名,始见于五代十国的南唐。南唐沈汾在《续神仙传》中说到:“刘商……复必往义兴张公洞。当春之时,爱罨画溪之景。”由上可以推知,罨画溪这个地名的出现时间,就在晚唐至南唐的八九十年之间。

  罨画溪的得名缘由,以及罨画作什么样的解释,沈汾均未提及。从唐诗看,“罨画”,多用以形容自然景物或建筑物等的艳丽多姿。譬如,唐代秦韬玉《送友人罢举除南陵令》诗:“花明驿路胭脂煖,山入江亭罨画开。”晚唐韦庄《归国遥》诗:“罨画桥边春水,几年花下醉。”罨画,有时也指衣裙上所绘的彩画,如唐代白居易的《杨六尚书新授东川节度使代妻戏贺兄嫂二绝》诗:“金花银碗饶君用,罨画罗衣尽嫂裁。”

  罨画溪,大文豪苏东坡也写到过。北宋元丰七年(1084)秋,北宋文学家苏轼离开金陵后,途经真州(今江苏仪征市)时,因同榜进士、宜兴人蒋之奇诗而有感,写下了一首《次韵蒋颖叔》,诗云:“琼林花草闻前语,罨画溪山指后期。”宜兴这个地方之所以让苏轼念念不忘,应该是蒋之奇绘声绘色地做过推介,此地溪山如画,美不胜收。

  那么宜兴“罨画溪”里的“罨画”,其辞义究竟是什么呢?自东坡诗之后,历代注家、诗话、笔记皆持如下说法,宜兴有圻溪,俗语称“罨画”。圻溪,就是弯弯曲曲的溪流。这种说法的指向很明确,即宜兴话里的罨画,与“圻”同义或近义,意谓弯曲或很弯曲。

  从罨画是“俗语”来看,罨画这个词的属性,应该有两个身份,一个身份是宜兴人说的大白话,另一个身份是宜兴话在文读上的“谐音词”。作为谐音词,“同音异写”现象历来屡见不鲜。因此,“罨画”,很可能是宜兴话“恶弯”或“恶花”的谐音词,其辞义也是由它们而来。

  罨,在宜兴话中,按《集韵》《韵会》《正韵》的标音,是“遏合切”,音为姶。罨,音通恶。恶,是吴语中的常用词,意思与“很”或“非常”相同。

  画,按罨画的辞义为“圻”来看,画的古音可能通“弯”。画、弯,即便按宜兴人今天的读音,相似度依然很高。因此,罨画,是宜兴话“恶弯”的谐音,比较符合主流说法。

  画,音通“花”,毫无疑义,但问题是与主流说法有抵牾。其实,“罨画”作花色解,亦未尝不可。从南宋起,罨画溪就有“两峰多藤花,春时照映水中,青红可爱”的说法。罨画,是宜兴话“恶花”的谐音,似乎也能说得通。

  总之,不论 “恶弯”,还是“恶花”,它们都是宜兴人的口语,在两者的使用上,是直接用“恶弯”“恶花”记音,还是用“恶弯”“恶花”的谐音“罨画”,孰优孰劣,高下立判。“恶弯”“恶花”虽然通俗易懂,但写之于文字,实在上不了台面;而选用与其谐音的“罨画”,则足以令人拍案叫绝。

  历史就是这样有趣,如此我们可以解开笼罩在罨画溪上的三大谜团:其一,它的得名,来源于“当时的宜兴话”;其二,它的得名,主要与这条河的形状或物貌有关;其三,它的景色艳丽如画,用谐音词“罨画”称之,不仅保留了宜兴话的发音,而且还分外的贴切。

  自宋以降,罨画溪都是文人墨客趋之若鹜,流连忘返的旅游胜地,这有他们留下的大量诗文为证。它为什么会这么火?名字起得好,景色确实美,名人赞辞多,是三个最关键的因素。北宋诗人陈襄《过罨画溪》诗:“五云深处问新亭,月里乘舟半夜行,不见桃花相掩映,乡人遥指画溪名。”另一个北宋诗人孙觌《罨画谿行四首·其三》诗:“春风有信自年年,罨画溪边柳系船。陶情满满酒如泉,醉与长瓶藉草眠。”南宋大诗人陆游《寄题邰云隐二首》诗云:“兴尽当年句曲秋,却归罨画弄扁舟,有时信脚来沙际,拾得残云补破裘。”由诗可见,即便是北宋、南宋年间,罨画溪也早已是桃红柳绿、溪明云叠、山清水秀、风光旖旎的人间胜景。到了明代,大文豪、大画家唐伯虎、文征明、陈道复、王世贞、仇英等,也都在诗画中留下过泛舟罨画溪的经历。不过,平心而论,在无数赞美罨画溪的诗作中,明代宜兴人任名臣的诗:“青山曲曲抱溪回,十里藤花送酒杯;啼鸟过时红欲碎,游鱼涉处绿成堆。”在“形曲、景美”这两个方面,最符合“罨画溪”得名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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