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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三帖

2023

05/26

09:29

来源

无锡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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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云英

  在春天时,想要看一大片紫云英。

  周华诚《寻花帖》有一篇写紫云英,“要回去吗,在这个春天,去田野里走一走,采一把紫云英”,真是这个春天最美好的邀约。春风十里,山川盈绿,总要来看一趟紫云英吧!

  知堂亦写紫云英,《故乡的野菜》里曾提及:“采取嫩茎瀹食,味颇鲜美,似豌豆苗。花紫红色,数十亩接连不断,一片锦绣,如铺着华美的地毯,非常好看,而且花朵状若蝴蝶,又如鸡雏,尤为小孩所喜。”令人歆羡,可惜我从未遇见这样一大片锦绣紫云英。又讲浙东清明扫墓风俗,没有鼓吹的普通人家总要在上坟船头的篷窗下,“露出些紫云英与杜鹃的花束”。重新读起,仍然念念不忘这一幅画面,民间的素朴分明就在眼前。

  又三月暮时,我从江阴周庄稷山走过,经河山路,去寻占文桥,在人家田园的一角见到一小片紫云英,刚刚开出花来,在风中摇曳,有一种不确定的欣喜。冬心先生《山水人物图册》有一幅题作“昔年曾见”,画一青衣女子,端坐树下,遥望远处一脉山峦,低矮起伏,隐于雾霭云岚之中,似有怀人之思。我看到这一小片紫云英时,仿佛阔别已久,如今相逢,徘徊不忍离去,亦有如是之感。

  紫花地丁·蒲公英

  紫花地丁与蒲公英多生于乡间田野、平隰泽畔。

  川端康成《古都》开篇从春花写起,写千重子发现寄生在老枫树干上的两株紫花地丁开了花,“啊,今年又开花了?”不免一阵感喟。一年光阴流转,几度春风枯荣,生命纤弱若此,则又见出一种侘寂幽玄,仿佛古都四时风物皆起于此。

  紫花地丁属堇菜科堇菜属。堇菜属的原生植物据说有五百余种,或以叶形、花色、地域等命名,好似一个本草世界的迷宫。后人在词与物的纠缠、名与实的争辩中,试图探寻事物的本相,建构一个草木滋荣、源远流长的植物谱系,可是又何曾想到定名易、相知难?倒是植物固守一方藩篱,盛衰荣枯,无有挂碍,彼此相忘于江湖!

  寒食节前两日,我去华士公园,在一处林间斜坡草地上,见到一片紫花地丁,还有一片戟叶堇菜,中间一条小径隔开,彼此各有领地,互不侵扰。实则二者同属堇菜属合生托叶组紫花地丁系,一紫堇色,一浅白色,花冠均为蝶形五瓣,都有深紫色条纹,下瓣尤明显。相较于紫花地丁,戟叶堇菜叶片更为细长,根状茎较粗短。这是易于辨识的,而在堇菜属的本草江湖里,更多的似是而非、错综复杂,往往令人望而却步,难免会有博物之难的慨叹!

  蒲公英,又名黄花地丁、婆婆丁、蒲公丁。凡本草以丁或地丁命名者,多矮小。紫花地丁如此,蒲公英亦然。只是蒲公英属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二者并无关联。中医本草里,倒是以二者皆味苦性寒,常配伍入药,用于清热解毒、散结消肿。从前,我读本草类的著作,常常想到本草无心,万物有情,则天地不仁,亦为生民立命,遂有一切造化自然生生不息。

  蒲公英在早春二月就开出花来。有时,漫步田间野地,还有一点清冷,偶然看见刚刚开出的金黄色花朵,一朵,两朵,三四朵,掩于草丛之中,像小孩子睁开惺忪的睡眼,透出一种纯真、娇憨与明媚,就觉得春天近在咫尺。

  油菜花·蚕豆花·荠菜花

  凡春花之盛,莫过于油菜。

  李渔《闲情偶寄》写菜花:“一气初盈,万花齐发,青畴白壤,悉变黄金,不诚洋洋乎大观也哉!”雨水过后,至惊蛰,田野上零星开出的油菜花逐次渲染开来,像一幅渐渐完成的油画,远远看去,浓烈壮观,繁盛绚丽之极。秦观《行香子·树绕村庄》中写道:“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有如电影镜头,一番推拉平移,渐渐转向小园一隅,色彩斑斓,无有掩饰,却也是春天乡村里最寻常的风景。

  油菜花盛开时,田野里游人渐渐多起来。经历一冬的阴冷潮湿,趁着明媚春光,脱下厚厚的衣服,在田野里走一遭,大概也是令人愉悦的一件事。有时像孩童嬉闹,在菜田里追蜂逐蝶,等钻出来时,头发、脸颊与衣襟上,沾染了一片片菜花黄,虽然有些狼狈,心里却是欢喜的。沈三白《浮生六记》卷二《闲情记趣》写菜花黄时,得芸娘之助,呼朋引伴,至苏州南园,对花热饮,“是时风和日丽,遍地黄金,青衫红袖,越阡度陌,蝶蜂乱飞,令人不饮自醉。”此情此景,多文人清欢与雅趣,不由心生向往。

  与油菜花的热烈繁复相比,蚕豆花、荠菜花则内敛含蓄,多隐于田埂路旁,少有言语,仿佛旧时春闺女子,帘幕低垂,羞于见人。偏偏诗人多情,格外眷顾。稼轩词中写“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我常常爱读。春雨潇潇,愁煞桃李,路转溪头,偶然遇见一片荠菜,开出细碎的青白色小花,平添一抹亮色,方才晓得世上亦有清平岁月。

  蚕豆花亦可爱,粉白或紫红色的花冠状若蝶飞,中间翼瓣上的黑色斑点宛如孩童的眼睛,扑闪扑闪,充满好奇。诚斋诗中多写乡村田园风光,“翠荚中排浅碧珠,甘欺崖蜜软欺酥”,单咏蚕豆,以“未有赋者”之故也,虽未提其花,体物之微之细若此,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喜爱,多少有点打抱不平的意思。

  蚕豆花开过,翠绿的果荚渐渐饱满长大。一年春深至此,转眼便成草木葱茏的初夏景致了!(倪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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