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山雨雾

　　| 徐向林 文 |

　　一座城市如果有座山峰，似乎就有了脊梁。我喜欢江南无锡，或许是因为城中有个惠山。惠山给我的印象极好。

　　惠山东西横卧四千米，海拔三百米有余，不高不长，却连绵九峰，穹隆背斜，孤傲耸立于平湖之上、平阔之间，特别有气势，独显高山仰止。一直以来，惠山是这个城市最先迎接雪霜，最先看到春天的地方。

　　如果说，惠山给这个城市带来灵秀之美，那么，惠山峰谷间的雨雾，则给这座城增添了仙气。

　　我是不经意间留心惠山雨雾的。江南雨多，而雨雾并不多见，惠山呈现的雨雾，在我心中，让惠山变得圣洁起来。

　　我不能确定这是奇观，因为这种奇特的自然现象，并没有得到众人的关注。细细观察发现，无论乌云笼罩，或是细雨飘洒，惠山峰谷之间总会弥漫着一团团灰白，像云、像雾、像烟，既不连天，也不接地；似如山根里生长出来的，又如天上垂落下来的。有时平静无波，有时逍遥游荡，十分别致，与其他景物形成鲜明的对照。

　　因为心里装了这一景象，每每途经此处，都会驻足凝望一番，有时开着车都无法专心。呈现眼前的惠山雨雾，满满的写意，清风作笔，黛绿为纸，一幅江南水墨画跃然于上。

　　每当淫雨霏霏、烟气缭绕时，惠山如若仙境般，任由抓耳挠心，肆意遐想。一团团雨雾，停当腰间，逍遥飘散，或是神仙腾云驾雾，下凡采菊，共浴天伦；或是上苍抛下的哈达，扎西德勒，祈福保佑。幸运的时候，你会看到披着羽纱轻曼飞舞的天女，也能看到飞沫飘溢出《浴女》的肖像，既不妩媚，又不艳丽，只有醉美。如遇一袭风，那是恰好，雨雾忽而改变姿势，翻出毛边，如吐蕊白絮飘洒开来，又像雪崩飞流直下，令人叹为观止。这一切，只待有缘人看到、赏到。

　　明明知道是一团团雨雾，我却在想，这雾为什么不站在高耸入云的高楼间，也不见雾起于雨水冲刷过的地平面，偏偏突兀地显现在可以凝视的峰谷间，这必然有它存在的缘由。

　　我去过不少地方，见过各式各等的云雾，大多山高林深所致。泰山高耸挺立，直插云端，天然呵成，不足而论；云贵高原，多有云雾，地势使然，不足为奇；黄山云海，谷深绿浓，温差极大，云山雾罩那是自然的。我曾在热带雨林的南疆战斗生活过，常常透过猫耳洞望着山峰云雾发呆，那是亲水日光下的汽雾，因为满山遍野覆盖，难寻其中的魅力。而惠山则不同，像云不是云，像雾不是雾，完全没有那些名山大川制造云雾的条件，它是雨前或雨后产生的现象。

　　惠山的雨雾，当你用心感悟它的时候，它的神奇和灵性便萦绕着你，那是多么美妙的人文现象。我喜欢这样去看待每一件事物。所谓万物有灵，正基于此。万事万物都有自己存在的属性。许多东西，人的意识是无法回答的，即便有些东西科学给出了答案，但也未必能解开人们心中的诸多疑问。

　　无锡能够被评为最宜居城市，离不开自然条件禀赋。工作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拥有着最好的风水，前有照，后有靠，南临太湖，背依惠山，得到了自然生态最好的眷顾。天空清朗会让人神清气爽，满眼望绿更使人浸润肺腑。

　　惠山是江南衣袍之地，山前山后，既有先贤遗迹，又有列祖宗祠，还有寺庙道观。据传乾隆皇帝六下江南七上惠山，此说更让惠山充满神奇。如果把惠山雨雾只当成是水气生成的现象，难道不是过于浅薄么。

　　惠山雨雾，是身边最好的风景，更是值得所爱的心灵观照。而今，人们借旅游来亲近自然、享受人生，用感受之美填充人生幸福，为看日出、看雾凇，为探究宇宙奥秘、为体味水族世界，甚至绞尽脑汁、穷其所有、跋山涉水，这本无可厚非，可有些身边的事物，用心欣赏，同样会收获愉悦。惠山深藏底蕴，雨雾独领风骚，这恰恰是不该忽略的美好景致。

　　人们常常感叹人生苦短，世间万事何不如此？惠山是山，也许每天发生着变化，雨雾是雾，却每次各有不同；梁溪已不见溪，人们却让“梁溪”在历史长河中流淌下来；无锡已无“锡”，却生生不息地养育着这里的人们。千年亘古，往复还在，惠山雨雾以它特有的存在，见证着这座城市的沧海桑田和人间悲喜。

　　我实在不想把惠山雨雾看轻了、看浅了，因为它只属这个城市，归这里的人独享，即便没人识得，它也会不经意存在，成了惯有的日常。我喜欢它，它的温婉、绵柔、醇厚，装满了我的心。